顾小闲在淮安的园子叫闲园。 闲园的主子热爱烧钱,一年到头难得闲停,除了元夕夜。 小闲坚持守岁得与家人一起,早早把所有仆役打发回乡,偌大的闲园只剩她和里亚两人,外加一头能吃能睡的宠物山药。幸好里亚的巧手对比天南海北的名厨也不遑多让,对付顿年夜饭绰绰有余。 只是气氛上难免显得孤清。 她曾经也将守岁看得很隆重,在八岁之前。 每逢元夕夜,如果幸运地没有发烧,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坐在饭桌上,穿那件最喜欢的红缎棉袄,肩袖滚了雪白的狐毛,鼓鼓囊囊,像只塞满压岁钱的小红包。淮安顾氏家大业大,年夜饭要摆十好几桌。她吃不了任何一道荤腥菜品,却报得上每一道菜名,金齑玉脍,秋风鳗鲞,飞鸾十二香……一概锦绣而又拗口,很难根据名字想象菜的味道,但她光用眼睛看便觉得满足,一边用力吸气,一边吃着哥哥喂给她的白粥。头顶上各色宫灯旋转,洒下鲜艳斑驳的光影,混了热汤菜的蒸汽,竟有种春暖花开的错觉,仿佛所有病痛都在一夜之间好清了。 八岁之后,她到了天罗山堂,病痛倒是渐渐好清了,却再也不能穿得像个红包,靠在哥哥怀里喝粥守夜。 从那以后,她对元夕夜的热情便淡了下去。 寒风习习,天启城的元夕夜也是孤清的。山药打着盹,里亚也打着盹。菜已凉了,酒还温热。小闲与舒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瞄到窗外一抹亮色,想起今夜有天象奇观,便扒着窗台往外张望。 天心一弯极细的上弦月,疏朗清致,像是东陆女子时行的罥烟眉。 元夕之夜本不该有月,玄谷极盛,周天尽黑,直到黎明时分才能看见青色的岁正之星,春天便从岁正升起的方向重临人间。但由于古算法的误差,每隔千年会在元夕夜出现“岁正凌月”